1烟味疑云妻子递来一条蓝芙蓉王时,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陌生烟味。
她向来嫌我抽240一条的黄芙蓉王太贵,这条蓝芙蓉王却要六百五。“老公,
奖励你照顾孩子。”她笑得像当年婚礼那样甜。后来我在她学校门口,
看见她上了教育局长的奥迪车。原来那条蓝芙蓉王,是局长抽剩的牌子。
汤玉荣把那条蓝软芙蓉王递过来时,一股极淡的、不属于我的烟草味,
若有若无地缠在她身上,像条冰冷的蛇,倏地钻进我的鼻腔。“喏,老公,
”她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带着点刻意的轻快,“奖励你的!
这段时间在家照顾毅毅,辛苦啦!”那笑容,竟让我恍惚间看到了十年前婚礼上,
她穿着洁白婚纱、眼神清亮的样子。我的手指下意识地碰到了那条烟壳。深蓝底色,
触感光滑又冰凉。这烟我认得,软蓝芙蓉王,市价六百五一条。六百五!
这个数字在我脑子里狠狠撞了一下。我公文包里常年备着和天下或者九五之尊,
用来应酬那些口味刁钻的客户,但自己真正抽的,还是二十多年没变过口味的黄芙蓉王,
一条两百四。就这,汤玉荣哪次不是蹙着眉头唠叨?说这是烧钱,是慢性自杀,
是败家子行径。两百四在她嘴里都成了罪过,六百五?这简直是破天荒。心脏猛地往下一沉,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又冷又硬。
但我脸上肌肉早已在无数个觥筹交错的商务场合里练就了本能反应。它们堆叠起来,
扯出一个足够温和、足够感激的笑。“哎哟,”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得不像话,
甚至带着点受宠若惊的夸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婆大人今儿这么大方?”“去你的!
”她娇嗔地白了我一眼,那神态自然极了,转身就往厨房走,“给你点好脸色就蹬鼻子上脸。
赶紧收好,别让我看见你抽!”高跟鞋敲击瓷砖地面的声音清脆利落。
那条沉甸甸的蓝芙蓉王搁在茶几上,深蓝的包装在顶灯下泛着幽幽的光,
像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我盯着它,指尖残留着那冷硬的触感。
那缕萦绕在她衣襟上、极淡却异常清晰的陌生烟味,像一根淬了毒的针,
狠狠扎进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2奥迪之谜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哪怕只有针尖大小,
也带着破土而出的蛮力,瞬间在五脏六腑里疯长出盘根错节的荆棘。汤玉荣说要上公开课,
忙得脚不沾地。接送儿子程毅的任务,自然又落回我肩上。这天下午,
和那个难缠的上海客户终于在皇冠酒店的会议厅签下了那份三千多万的合同。墨迹未干,
我合上文件夹,瞥了眼腕表,快四点了。“方仁,”我拨通电话,
声音里带着拿下大单后的松弛,“搞定了,刚签完字,上海那单子,归我们了。
”我接着又说“这个点了,我就不回公司了,我今天要去接儿子放学,跟你告个假。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我合伙人方仁标志性的大笑,震得我耳膜嗡嗡响:“好!
程鹏!我就知道你小子行!干得漂亮!太他妈漂亮了!”他兴奋得语无伦次,“请什么假?
以后这种事,你时间自由安排!你是合伙人,公司就是你的家!不,家都没你自由!
”挂了电话,嘴角的笑意还没完全散去。那将近四十万的提成像一股暖流,
下意识地想跟汤玉荣分享。车头一转,朝着她任教的小学开去。儿子程毅的初中离这儿不远,
也就两公里左右,时间还宽裕。把车稳稳停在小学对面划线的停车位上。隔着车窗,
放学时分的校门口有些喧嚣,放学的孩子像一群群归巢的雀鸟涌出来。
目光习惯性地扫向校门,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在这时,视线猛地定住了。
汤玉荣的身影出现了。她穿着那件米白色的风衣,步伐很快,带着一种刻意的匆忙。
她径直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奥迪A6。驾驶座的车窗降着,看不清里面的人。
她甚至没有一丝犹豫,拉开车门,迅速侧身坐了进去。动作流畅得刺眼。紧接着,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沉闷的响声仿佛隔着马路砸在我心上。几乎同时,
奥迪猛地向前一蹿,汇入车流,只留下一个迅速缩小的车尾轮廓。我下意识地伸手去开车门,
喉咙里那句“玉荣”卡在嗓子眼,硬生生被那绝尘而去的尾气堵了回去。
手指僵在冰冷的门把手上。一定是看错了。我这么告诉自己,推开车门,
几乎是跑着穿过马路,冲进妻子学校的办公楼。她的办公室在三楼。楼道里很安静,
放学后的校园空旷得有些寂寥。推开那扇熟悉的办公室门,
里面只有两位还在埋头批改作业的女老师。汤玉荣的办公桌空着,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椅子也推回了原位。“刘老师,”我强作镇定,声音却有点发干,
问向离门口最近、平时和玉荣关系不错的一位,“汤玉荣呢?下课走了?”刘老师抬起头,
扶了扶眼镜,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很快又恢复自然:“哦,程总监啊。玉荣?
她今天下午就一节课,上完就走了呀,有一会儿了。”语气稀松平常。走了。有一会儿了。
坐进了一辆黑色奥迪A6。心脏像是被那辆疾驰而去的奥迪狠狠撞了一下,
闷痛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我甚至忘了道谢,转身就走,脚步虚浮地冲下楼,
发动车子时手都在微微发抖。3真相碎片时间像个冷酷的监工,
鞭子一样抽在我背上——快五点了,必须去接儿子!赶到程毅的初中门口,
放学的洪流已经涌出。儿子背着沉重的书包,在路边张望,看到我的车,
小跑着过来拉开车门。“爸,今天有点晚啊。”他随口抱怨了一句,钻进副驾。“嗯,
公司有点事。”我含糊地应着,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从后视镜里瞥见他青春洋溢的脸,
那眉眼轮廓依稀有自己的影子。这念头像一根救命稻草,稍稍压下了心底翻腾的冰冷与恐慌。
回到家,厨房冰冷,客厅也空无一人。我机械地淘米、洗菜、切肉,
锅铲碰撞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刺耳。油烟升腾起来,模糊了视线。
一遍遍拨打汤玉荣的手机,
回应我的始终是那个冰冷、程式化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爸,
妈怎么又不回来吃饭?”饭桌上,程毅***碗里的饭,闷闷地问。“她…公开课忙,
准备材料吧。”我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味同嚼蜡。灯光下,儿子的侧脸显得格外清晰。
怀疑一旦生根,便如藤蔓般缠绕住所有过往的细节。他长得确实像我,但那眉毛的弧度,
鼻梁的高度…一丝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那条被遗忘在茶几角落的蓝软芙蓉王,
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眼睛。六百五十块。教育局。
那个升迁不久的王挺…师范学院时的初恋。无数的碎片在脑海里疯狂旋转、碰撞,
最终拼凑出一个我无法直视的画面。我猛地放下碗筷,胃里一阵翻滚。“爸?
”程毅担忧地看着我。“没事,”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吃你的,爸有点工作要处理。
”我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进了书房,反手锁上了门。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映在脸上。
我在搜索框里,缓慢地、一个键一个键地敲入那个名字:王挺,本市教育局。
回车键按下的瞬间,页面刷新,跳出了他春风得意的履历照片,
以及任命他为局长的官方通告。那照片上的笑容,志得意满,刺得我眼睛生疼。几天后,
我坐在一间不起眼的茶室角落。对面的人穿着深色夹克,面容普通,
丢人堆里瞬间就会消失的那种。他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没说话,眼神平静无波。
“辛苦。”我接过信封,指尖能感受到里面纸张的硬度。一叠***无声地放进他手里。
回到车上,车门隔绝了外界。**在椅背上,深深吸了口气,才打开信封。
厚厚一叠照片滑了出来。第一张,背景是希尔顿酒店灯火辉煌的大堂旋转门,
汤玉荣和王挺并肩走进去,她微微侧着头,
脸上是那种我很久没见过的、放松又带着点依赖的笑。第二张,